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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同盟

全文

《老头子同盟》是由美国著名现实主义作家杰克·伦敦创作的短篇小说。该作品以白鱼河边的印第安部落为背景,讲述了美国印第安人的反抗和灭亡过程。小说从后殖民主义视角出发,探讨了模式化的印第安形象及其不可避免的悲剧命运。印第安模式化形象的塑造被视为殖民主义话语的重要组成部分。

作者简介

杰克·伦敦(Jack London,1876年1月12日-1916年11月22日),原名约翰·格利菲斯·伦敦(John Griffith London),出生于旧金山。他出身于社会底层,属于美国贫困人口的十分之一。杰克·伦敦以其现实主义的作品风格著称,被誉为“美国无产阶级文学之父”,甚至有人将他比作“美国的卡尔·马克思”。他的作品深受国内外读者喜爱,包括《雪狼》《野性的呼唤》《海狼》《白牙》《马丁·伊登》等长篇小说,以及《热爱生命》《老头子同盟》《北方的奥德赛》《马普希的房子》《沉寂的雪原》等短篇小说。杰克·伦敦一生创作了约50卷作品。

原文赏析

在兵营里,一位名叫英勃尔的老人正在接受审判,他是一名白鱼河的当地人,因涉嫌杀害多名白人而面临死刑。此事引起了道森乃至整个育空河流域居民的关注。英勃尔的行为在当时的法律体系下显得格外突出,因为法律通常用于统治被征服的民族,但在英勃尔的案件中,法律似乎显得苍白无力。实际上,英勃尔所犯罪行涉及数十条人命,其具体人数难以统计。他的行为长期困扰着当地骑警,无论是探险时代还是矿业发展时期,甚至是英国自治领派遣总督征收税款之时。

英勃尔选择在春天自行投案,此时育空河水在冰层下汹涌澎湃。他艰难地爬上岸边,疲惫地坐在一堆木材上,凝视着过往的白人。他的出现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尤其是小狄肯森,一名怀抱梦想的年轻人,他带着一笔现金来到这里,希望能赚够回家的费用。小狄肯森在一家贸易行担任办事员,而英勃尔就坐在贸易行对面的街道上。小狄肯森注意到英勃尔的身体状况不佳,步履蹒跚,但他坚持在那里坐了一整天,目光呆滞地看着不断经过的白人。

艾米丽·特拉维斯,一位优雅美丽的女子,偶然经过此地,她的出现吸引了英勃尔的目光。英勃尔走近艾米丽,仔细打量着她,仿佛在研究一匹马或一艘船。他围着艾米丽转了几圈,最终停在她身边,端详着她的耳朵。随后,他转向小狄肯森,用白鱼河方言交流,但两人均无法理解。艾米丽建议吉米前来帮忙翻译,吉米是一名锡特卡人,对内陆地区的方言有所了解。

吉米了解到英勃尔想要见白人的领袖,即总督。吉米试图询问英勃尔的意图,但英勃尔坚持要见白人的领袖。一名骑警介入并听取了英勃尔的要求,决定将其带到队长那里审问。吉米再次尝试与英勃尔沟通,询问他此前抓住小狄肯森手臂的原因。艾米丽表示对此很好奇,吉米将问题传达给了英勃尔。英勃尔回答说,他认为小狄肯森并不害怕,也不强壮,像一个小娃娃一样脆弱。艾米丽面颊微红,小狄肯森则感到尴尬。骑警则因羞愧而满脸通红。

骑警带领英勃尔前往兵营,英勃尔在那里自愿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自此未曾离开兵营。英勃尔看起来疲惫不堪,脸上显现出因绝望和衰老而产生的疲态。他耷拉着肩膀,眼神黯淡无光。他的头发本应是白色的,但由于长时间暴露在阳光和风中,已变得松散无光,呈现出灰白色。他对周围的环境漠不关心,审判室里聚集了淘金者和猎人,他们的声音低沉,透露出不祥的气息。英勃尔靠着窗户坐着,偶尔看向窗外的凄凉景象。天空乌云密布,细雨绵绵。目前正值育空河涨水期,冰层融化,河水淹没了城市。人们乘坐独木舟或撑着船在大街上穿梭。英勃尔经常能看到船只从街上转弯,驶入被水淹没的广场,那是兵营的操场。有时,他会看到船只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只能听到它们撞击房屋的声音,以及船上的人爬上窗户的声音。随后,他们会出现在门口,拿着脱下的帽子,穿着湿漉漉的航海靴,走进等候的人群中。

当所有人都聚焦在英勃尔身上,期待他遭受惩罚时,英勃尔也会看着他们,思考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法律。这是一种永不休眠的法律,无论好坏年份,洪水或饥荒,或是人们遭受痛苦、恐惧和死亡时,这种法律都会持续发挥作用,他感觉它似乎要永远发挥作用,直到世界的尽头。

一个人激烈地拍了几下桌子,谈话声随之降低,最终安静了下来。英勃尔看了看这个人,他似乎是某个有权势的人物,但英勃尔认为坐在后面的那位宽额头的人才是真正的领导者,他不仅是所有人的领袖,也是那个拍桌子的人的领袖。这时,与他同桌的另一个人起身,拿着一份文件开始宣读。这份文件详细记载了英勃尔的供词,最初是他通过吉米向亚历山大队长坦白的内容。霍坎开始阅读,英勃尔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突然插话说:“这些都是我说过的话,霍坎。你的耳朵从未听过,为什么你能说出来。”

霍坎自豪地笑了笑,他的头发整齐地分在中间。“不,英勃尔,这些话都是写在纸上的,你这个傻瓜!”他解释道。英勃尔用力拨弄着纸张,用拇指和食指摩擦着,盯着纸上的文字。“这真是一种神奇的魔法,霍坎,你简直就是一位创造奇迹的大法师。”霍坎不屑地说:“没什么,没什么,”他得意极了。然后他随意拿起一页文件,开始阅读:“那一年在解冻之前,来了一个老头子和一个跛脚的小小子。他们也被我杀死了,那个老头子叫唤得很厉害——”

“这绝对没错,”英勃尔喘着气说,“他叫唤得很厉害,过了好久还不肯死。但是霍坎,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白人的头领告诉你的吗?当时,谁都没有看见我,我只告诉过他一个人。”霍坎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些话都是写在纸上的,你这个傻瓜!”英勃尔努力保持清醒,继续听着霍坎的翻译。书记迅速记录下每一个细节,审判室里的人们沉默地聆听着一个个未经修饰的小悲剧,直到英勃尔讲述了一个红发斜视的男人,他声称自己在远处一枪击毙了此人。

“他妈的,”坐在旁听席前排的一个人说。他的声音激动而悲伤。他的头发是红色的。“他妈的,”他又说了一遍,“那是我哥哥布拉德利·比尔。”在整个审判过程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听到他庄严地说一声,“他妈的。”他的同伴们都不会阻止他,坐在桌旁的那个人也不会拍桌子制止他。

英勃尔再次低下头,他的眼睛模糊起来,仿佛生了一层薄膜,看不到周围的世界。他开始做梦,梦见了只有老年人才能想象的青春的虚空。后来,霍坎唤醒了他,对他说:“站起来,喂,英勃尔。法庭命令你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制造这些混乱,为什么要杀人,最后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自首。”

英勃尔无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这是一个青铜肤色的印第安爱国者的史诗,值得铭刻在青铜碑上,传承给后代。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寂静。那个宽额头的法官用手支撑着头部,思考着这个美洲原住民的灵魂和他的民族的灵魂。在这片寂静中,只能听到英勃尔深沉的嗓音,与翻译的尖锐声音交错,时不时还能听到那个红头发男人奇怪的、仿佛深思的叫声:“他妈的”,像是雅威的钟声。

“我是英勃尔,白鱼河的人。”霍坎这样翻译着,他一听到老英勃尔话里的野蛮口气和语调,他原有的野性就把他控制住了,使他忘记了教会的教养和文明的外表。“我父亲是奥兹巴奥克,一个很强壮的人。我小时候,太阳照得我们那儿暖洋洋的,大家都很快活。没有人渴望得到奇怪的东西,也没有人去听陌生人的话,他们祖先怎么过日子,他们就怎么过日子。女人都得到年轻男人的欢心,年轻的男人瞧着她们很称心。女人给孩子喂奶,孩子养得多,女人的屁股就大起来了。那时候男人都像个男子汉。他们在太平富饶的日子里是男子汉,遇到战争同饥荒,他们仍然是男子汉。

“那时候,河里的鱼比现在多,树林里的野兽也比现在多。我们的狗都是狼种,毛很厚,暖暖和和,不怕冰霜,也不怕暴风雪。我们的狗这样,我们也是这样,不怕冰霜,不怕暴风雪。后来,佩利的人来到我们的地面上,我们就杀了他们,也给他们杀死了不少。因为我们,我们白鱼河的人,是好汉子,我们的父辈和祖辈跟佩利人打过仗,划定了疆界。

“我说过,我们的狗这样,我们也是这样。有一天,来了第一个白人。他在雪地里,用两手和膝盖,就像这个样子,一点点爬过来。他的皮绷得紧紧的,里面尽是凸起的骨头。我们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我们都很奇怪,不知道他是哪一个部落的人,从哪一个地方来的。当时他很虚弱,虚弱极了,像小孩子一样,因此,我们就在火旁边让了个位子给他,让他躺在暖和的皮褥子上,并且像喂小孩子一样,喂东西给他吃。

“他有一条狗,有我们的三条狗那么大,也很虚弱。这条狗的毛很短,不能保暖,它的尾巴冻僵了,尾巴尖儿已经冻掉了。于是,我们也喂了它一些东西,让它卧在火旁边,并且把我们的狗赶开,不然的话,它们会把它咬死的。这个人和他的狗吃了鹿肉三文鱼干之后,就有了力气,因为有了力气,他们就变得大模大样,毫无顾忌了。这个男人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他不管老的少的,都要取笑,还无礼地瞟我们的姑娘。那条狗也跟我们的狗打架,别瞧它的毛又短又软,它在一天里面就咬死了我们三条狗。

“有一次,我们向这个人问起他那一族的人,他说,’我有很多弟兄,’接着,他就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后来,他力气足了,就走了,酋长的女儿瑙达也跟他走了。他走之后,第一桩事就是,我们的一条母狗养了幼犬。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的小狗—大脑袋,厚嘴唇,毛又短,一点也不中用。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我父亲,奥兹巴奥克当时的样子,他一瞧见那些小狗不中用的样子,就气得脸色铁青,拿起一块石头,这样一下又一下,那些不中用的东西就完蛋了。以后过了两个夏天,瑙达抱着一个男孩子回来,又回到我们那儿了。

“这不过是开头。然后来了第二个白人,他带来了几条短毛狗,走的时候,他丢下了它们。他带走了我们六条最结实的狗。此外,他还用礼物和许诺的好处,骗走了我们十个年轻的猎手,把他们弄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据说他们不是死在人迹不到的冰山上的积雪里,就是死在天边寂静的群山里。总之,不管怎么样,从此以后,白鱼河的人就再也没有看见那些狗和那些年轻的猎手了。

“白人一年一年地来得更多了,他们总是用出钱送礼的办法把年轻人带走。有时候,也回来了一些年轻人,跟我们讲起在佩利那边的地方,他们所经历的危险和辛苦,有时候,他们就根本不回来了。因此,我们就说:’如果说,那些白人都不怕送命,那不过因为他们人多;但是,我们白鱼河的人少,青年人决不能再到外面去。’可是,年轻人仍然离开了家乡,连年轻的女人也走了,我们都很气愤。

“不错,我们吃到了面粉,咸猪肉,喝了茶而且很喜欢喝茶;可是,到了我们弄不到茶的时候,那可糟透了,我们会变得懒得说话,又容易动怒。因此,我们就渐渐渴望白人带来做生意的那些东西。生意!生意!一年到头都是生意!有一年冬天,我们卖出去我们猎来的肉,换来了许多不会走的钟,断了发条的表,磨光了的锉刀,还有几支不带子弹的手枪,都是不中用的东西。接着,就闹起了饥荒,我们没有肉了,在开春之前,一共饿死了四十个人。

“因此,大伙儿就说,’现 在我们弱了,佩利的人会来攻打我们,侵占我们的疆土,’可是,我们有这样的遭遇,佩利人也有这样的遭遇,他们也变得很弱,不能来攻打我们了。

“我的父亲,奥兹巴奥克,一个很雄壮的人,这时已经老了,然而很聪明。他向酋长说:’瞧,我们的狗都不中用了。它们的毛不厚了,也不结实了,它们会在冰雪里拉雪橇的时候冻死。现 在,让我们到村子里去,把它们杀了吧,我们只把狼狗留下来,然后每天晚上把它们拴在外面,让它们跟森林里的狼配种。这样,我们就可以重新得到许多皮毛暖和,身体结实的狗。’

“酋长听了他的话,我们白鱼河的人就因为有这样的狗而出名了,它们是这一带最好的狗。可是我们自己并不是这一带最棒的。我们最强壮的青年男女,都跟白人从水旱两路,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年轻的女人,回来的时候都老了,衰弱了,跟瑙达回来时一样,或者,她们就根本不回来了。有时,年轻的男人回来了,就在我们的火旁边待一个时期,他们满口的下流话,举止粗鲁,尽喝那种害人的酒,整天整夜地赌博;他们老是心神不安,只要白人一来叫他们,他们就又跑到我们不知道的那些地方去了。他们不顾廉耻,对谁都不尊敬,他们讥讽往日的习惯,当面嘲笑酋长和萨满(萨满教的巫师)。

“正像我说过的那样,我们白鱼河的人,已经成了弱小民族。我们卖出去暖和的皮毛换来烟草、威士忌和在寒天里冻得我们发抖的薄薄的布衣。于是,我们就害上了咳嗽病,男男女女,整夜地咳嗽,出汗,出去打猎的人会在雪地上吐血。今天这个人口里鲜血直流地死了,明天那个人也是这样死掉。女人也不常生养了。即使她们生了孩子,也都是一个个体弱多病。同时,白人还带来了许多其它的疾病,都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也不懂是怎么回事。我曾经听别人说,这些病叫做什么天花、麻疹;我们的人常常害这样的病死掉,仿佛三文鱼在秋天产完了卵,因为不需要再活下去了,就死在静静的水涡里面。

“不过奇怪的是:白人像死亡的风一样刮来;他们的那一套总是把人往死路上引,他们鼻孔里喷出的尽是死气,可是他们并没有死。他们有威士忌、烟草和短毛狗;他们有许多病,譬如天花、麻疹、咳嗽和吐血;他们的白皮肤经不起冰霜和暴风雪;他们的手枪,能飞快地连发六响,也不中用。可是,别瞧他们有这么多毛病,他们却越长越胖,越来越兴盛,控制着全世界,凶恶地践踏着全世界的人民。他们的女人全娇嫩得跟婴儿一样,虽然外表柔弱,可是不容易完蛋,那些男人就是她们养的。而且,从这种种娇嫩、疾病和柔弱中,还产生了力量、权力和权威。至于他们是神是鬼,那就得看情形了。我可不知道。我,白鱼河的老英勃尔,又会知道什么呢?我只知道他们叫人没法了解,这些白人总是流浪到很远的地方,在世界上到处打仗。

“像我已经说过的,森林里的兽肉越来越少了。不错,白人的枪好极了,隔着老远也能把野兽打死;不过,到了没有野兽可打的时候,枪又有什么用呢?我小时候,在白鱼河一带,每一座山上都有麋鹿,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驯鹿跑来。如今,猎人跑上十天十夜,也看不见一只麋鹿,至于那无数的驯鹿,根本就不来了。所以我说,那些枪虽然隔着老远能把野兽打死,到了没有野兽可打的时候,它们就没有用了。

“我,英勃尔,看到白鱼河的人,佩利的人,和那一带所有的部落,都像森林里的野兽一样渐渐消亡,就反复地想着这些事。我反复地想了很久。我还跟萨满和有见识的老年人商量过。为了免得村里嘈杂的声音打扰我,我就走到村子外面去,同时,我还不吃肉,以免肚子胀得难受,使我的眼光和耳朵变得迟钝。我在森林里昼夜不眠地坐了很久,我睁大眼睛,等待征兆,我竖起耳朵,耐心地,敏锐地听着那些要传给我的话。我独自在黑夜里徘徊,走到河边,那儿只有风的悲啸和水的啜泣,我打算在那儿的树林里,找到死去的萨满的阴魂给我的启示。

“最后,好像幻影似的在我面前出现了一群讨厌的短毛狗;办法似乎很简单。当初,靠了我的父亲,雄壮的奥兹巴奥克的见识,使我们的狼狗保存了纯种血统,因此它们始终有着温暖的毛,始终有力气拖雪橇。于是,我就回到村子里,向大家演说:‘这些白人,他们是一个部落,一个很大的部落。他们那儿一定是没有兽肉了,因此他们才跑到我们这儿来,想在这儿给自己开辟一个新天地。可是他们把我们弄弱了,我们的人正在一个一个地死掉。他们是贪得无厌的人。我们这儿已经没有兽肉了,如果我们想活下去,我们就得像对付他们的狗一样来对付他们。’

“接着我又对他们演说,劝大家同敌人作战。白鱼河的人听了之后,有的说这,有的说那,还有一些人说了些废话,没有一个人勇敢地谈到行动和战争。年轻人虽然孱弱得像水,胆小怕事,但是我看得出,那些老年人却默默地坐着,眼睛里闪烁着怒火。后来,等到村子里的人都睡着了,我就偷偷地把老年人叫到森林里,跟他们谈了一会儿。我们的意见完全一致,我们想起了年轻时的好日子,自由的土地,丰衣足食的光景,快活的心情同暖和的太阳;于是我们就结成兄弟,保证严守秘密,并且立下大誓,一定要把侵略我们的害人种族清除干净。现 在,事情很清楚,我们都是傻瓜,不过,我们这些白鱼河的老头子,当时又怎么会知道呢。

“为了鼓励其他的人,我首先行动起来。我坐在育空河岸上守卫着,直到望见了从上游来的第一条独木船。那里面有两个白人,我站起来,扬着一只手,他们就改变了方向,朝我这面划过来。船首的那个人抬起头,打算弄清楚什么要招呼他,我的箭就嗖的一声,穿过半空,射中了他的咽喉,这时他才知道我要干什么。另外那个人本来在船尾划桨,他还没有来得及把步枪举到肩头,我已经一连扔出三根矛,第一根就打中了他。

“等到老头子都走拢来了,我就对他们说,‘这算开了个头。以后,我们要把各个部落的老头子都团结起来,然后再去团结那些还很强壮的年轻人,这样,干起来就容易了。’

“于是,我们把这两个死了的白人,扔到了河里。至于那条独木船,那倒是条好船,我们一把火把它烧了,同时,我们把船里的东西也烧了。不过,未烧之前,我们还瞧了瞧那些东西,全是皮口袋,我们就用刀子把它们割开了。那里面有很多纸,霍坎,就跟你念过的那些一样,上面也有许多记号,我们瞧了都很奇怪,一点也搞不懂。现在,我变得聪明了,知道它们都是人说过的话,就像你告诉我的那些一样。”

霍坎把独木船的事翻译完毕之后,审判室里充满了嘁嘁喳喳和嗡嗡的声音;有一个人说,“那是1891年丢掉的邮包,押运人是彼得·詹姆士和德莱尼。马休斯是最后看到他们的人,他还在巴尔杰湖边跟他们说过话。”书记不断地写了下去,于是,在北方的历史上又添了一页。

“要说的也不多了,”英勃尔慢吞吞地说了下去,“我们干过的事情,都写在纸上了。我们都是老头子,我们都不懂得什么。我,英勃尔,就是现在也不懂什么。我们秘密地杀,不断地杀,年纪愈大,我们也愈精明,我们干得很快,然而毫不慌张。有一次,白人走到我们的人当中,铁青着脸,粗鲁地骂人,并且给我们的六个年轻人带上镣铐,弄得他们毫无办法,然后把他们带走,因此,我们就懂得了,我们必须杀得更广,更远。于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一个一个,动身到上游一带同下游一带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去。这是一件勇敢的事情。我们虽然很老了,可是什么也不怕,不过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出远门还是非常可怕的。

“于是,我们就不慌不忙,巧妙地杀下去。无论在奇尔库特,在德尔塔,从山隘到海边,只要有白人在那儿宿营或者开路,我们就杀。不错,他们是死了,可是毫无用处。他们的人仍旧会翻山过来,而且越来越多,而我们这些老头子却越来越少。我还记得,在驯鹿隘,有一个白人的帐篷。他是一个很矮小症的白人,我们的三个老头子趁着他睡着了的时候去杀他,他在临死之前,还咒骂了我一顿。

“于是,就这样,今天这个老头子死了,明天那个老头子也死了。有时候,隔了好久,消息才传到我们耳朵里面,我们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有时,根本就没有消息。其他部落里的老头子,因为身体衰弱和胆小,都不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干。因此,我们的人,就像我说过的那样,一个一个地死了,只剩下我独自一个。我叫英勃尔,是白鱼河的人。我父亲是奥兹巴奥克,一个雄壮的男子汉。现在,已经没有白鱼河的人了,我是最后一个白鱼河的老头子。年轻的男人和年轻的女人都走了,有的去跟佩利人住在一块儿,有的去跟萨蒙人住在一块儿,不过,多数还是到白人那儿去了。我已经很老,很累了,跟法律斗争是没有用的,所以,霍坎,我就像你说的那样,到这儿来请求法律处分。”

“唉,英勃尔,你真是个傻瓜。”霍坎说。

可是英勃尔正在做梦。那个宽脑门儿的法官也在做梦,他那整个种族都站了起来,像一个巨大的幻影出现在他眼前—他们是足踏钢靴,身披铁甲的种族,他们是人类各族之中制订法律,扭转乾坤的人。他看见这个幻影的黎明,红光闪烁,照过黑暗的森林同阴郁的海洋,他看到它发出血红的烈焰,变成壮丽全盛的中午;然后他又看见,在阴暗的下坡路上,血染红了的砂砾正在沉入黑夜。同时,从这一切里面,他还看到了无情的、强有力的法律;它永远不能改变,而且一直在发号施令,不仅比那些遵守法律或者被法律摧毁的人大得多,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强大,他的心软了。

作品评价

杰克·伦敦的短篇小说《老头子同盟》以白鱼河边的印第安部落为背景描述了美国印第安人的反抗和灭亡的过程。本文从后殖民主义视角出发研究了小说中模式化的印第安形象和他们必然灭亡的悲剧命运。印第安模式化形象的塑造是殖民主义话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参考资料

老头子同盟.https://www.jianshu.com/p/2967d82bf721.2024-11-18

河南工人日报数字报